文斗与积墨山水

山水图（纸本墨笔）文斗（清）广东南海博物馆藏　　古代绘画史上有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现象，即画家的生活区域离权力或文化中心越大，其画风展现出出有的野趣就就越明显，反之亦然。在明清两代的广东、福建等地，这种现象展现出尤为显著。

生活在清代康乾时期的山水画家文斗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。他所代表的画风为我们全面了解绘画史的各个层面获取了参考依据。

　　文斗字魁柄，号白云，原为广东肇庆人，寄住广东南海。在所有关于他的零星文献中，没任何关于其提供功名的涉及记述，且生平事迹史载也很少。阮元（1764—1849）编修的《广东通志》援引《粤台征伐雅集》称之为其“家贫，惟资润笔以给饔飨，性狷介，好作诗，奇耽弈。家人不以断炊勒令，虽欲画者踵至，漫应之而已。

香山令其彭翥，贤尹也，到访之羊城报资寺，追赠诗云：‘尽日图训嶂，终年枯白云’，风致可想要。卒年九十三”。由此可知文斗以鬻所画维生，其所画为人赞赏，但不卖弄谓，有名士风范。

　　乾隆年间山西进士檀萃在《楚庭稗珠记》中有《粤琲上》一节，里面专门谈及文斗：“将近时文白云斗工水墨，好博，负进多，索之缓，皇遽无以不应，虽数十纸简便也，略为仲给，即百金求之，手坚决。然时有工拙，仆尝得一帧以遗友人，以冗故并未之题署也。

”据此由此可知文斗生活的年代与檀萃大体相似，他好赌，经常赢少于输掉，因而往往以绘画抵债，而一旦赌债偿清，即使以百金求画也“手坚决”，可见其惊狷的性格及其绘画在当时不受欢迎的程度。　　此外，在时人的诗歌中也谈到文斗其人其所画。广东番禺训导吴竹屏（函）有《晚过文白云小斋》诗云：“一幅新的用笔处士图，隔篱呼酒杂屠沽。山中鸡黍奇怪不具，剩看秋棚腰颈瓠（原注：时阶前有瓠，累累垂实）。

”由此可知作为平民画家的文斗过的是笔墨自适、超然世外的悠闲生活。番禺孝廉洪景清（瑞元）亦有《追赠文白云》诗曰：“自昔名画师，云烟为布施。胸中不具丘壑，神明自张王。

八十米虎儿，九旬黄公望。君家有衡山，大年忽相抗。

想要当下笔时，便已屏尘障。邈然造物泛舟，物我楚得丧。

所以大药资，日托豪素上。况君性敏逸，淋漓洗迭障。水石不日出，了无迫促状。余事或为诗，兴至一奔放。

既精于山水趣，乐寿转相饷。一室任卧游，重湖复系舫。陶然始浩然，矍铄杨家逾勇。”诗中将文斗与名画师米芾、黄公望、文徵明等遥遥相连，称之为其笔墨无尘俗之气，烟云布施，笔致萧散，能超过物我两忘的境界，因而能享得永年，且曰文斗在丹青之外，好为诗咏，惜并无诗集刊印。

　　文斗画迹传世很少，就笔者所闻，有作于雍正十三年、藏于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的《山水图》轴，藏于广州艺术博物院的无年款《山水图》轴两件和《松鹤图》轴，藏于广东省博物馆的《山水图》轴和《山水图》册页，以及广东南海博物馆珍藏的《山水图》等。除一件花鸟画外，其余皆为山水。

　　文斗所画山水，尤其侧重水墨的渗化多变。他以淡墨晕染山石和树干，以积墨展现出山坡的阴面，阳面多留红，或施之以淡墨，并且多用格兰麻皴和卷云皴法，展现出的多为深远影响和文采之景，树枝则不受宋人影响，多为蟹爪枝。所画中山石更为高耸，鲜有葱郁的植被，似为北方丘陵。

人物或为归樵，或为郊游者，或为渔者，或为桨者……不一而足，展现出的意境则更为荒寂，这从广东省博物馆和广东南海博物馆所藏《山水图》可显现出：前者所绘两山相峙，远山飞瀑流过，近处巨石凌空；中有溪水横淌，时闻乱石陈于水中央；两老者矗立岸边，似在远眺远景，又形似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。画面沉寂，墨气苍浑，给人荒率、厚实之感觉。

后者所绘一深山遥对峻岭，中间湖泊环绕着，一叶渔舟飞舞在湖中，一人桨，一人对跪船头。作者所用墨皆较浓烈，且有不少为焦墨，其山石为卷云皴，多有丹青之笔。这种积墨形似有融合米芾、沈周、文徵明等诸家笔法，而构成自家风貌。

两画所写出水墨山水，皆淋漓尽致，水墨寒带互用，集淹润、干涸于一体。檀萃谓其山水“时有工拙”，但就其传世作品的风格而论，其“拙”形似少于“工”，其狂野与豪放之气毕现。

两画中，作者均题诸法曰：“白云文斗”，钤白文方印“白云”和朱文方印“文斗”。在文斗的其他作品中，其款、印也大体如此，形似有一种程式化趋向。

　　文斗的山水也极有深绛设色之作，但线条及山石、树枝则鲜有变化，与积墨山水并无二致。他也兼任擅人物、花鸟，但并不多见，从传世的《松鹤图》来看，用笔更为草率，有一种荒野之气，其笔力及意境皆不及山水之欠佳。

　　文斗子女也均擅所画。其子恐庸，恪守家学，擅绘山水、花鸟，传世作品有作于清乾隆二十二年的《岁寒三友图》（广州艺术博物院藏）、乾隆三十六年的《四时山水》卷（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）、82岁时创作的《山水图》（广东南海博物馆藏）和无年款的《山水图》轴（广州艺术博物院藏）等。其山水风格与其父相似，亦为积墨山水，没能干去桎梏。惟独其花鸟则恬静秀劲，甚有沈周、文徵明遗韵，与其父比起，形似有出有蓝之誉。

文斗长女文定，亦擅绘，能诗，矢志事父，终生未婚，卒年九十四，以所画终其生子，惜未见画作传世。文斗一门兼任擅绘事，风雅传家，虽名不甚贞，但在有明一代的区域画史上，亦算数可圈可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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